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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集  背叛

 

大道隱沒了﹗這一聲千古嘆息背後,隱藏著一個千古之謎。

日月經天﹑光明蕩蕩的大道為什么會悄然隱去呢﹖敬虔的人心為什么突然變得不敬虔了呢﹖

兩千五百年來,中國一直陷於痛苦痙攣如羊癲瘋一般的周期性大震蕩中,可中國人從來不曾把這個久久不醒的惡夢,同當初那一場神州道統的大斷裂聯系起來好好琢磨一番。自私自利﹑匆匆碌碌的現代人,也絕不願意將自己正沉浸於其中的這個充滿了爭奪﹑仇視和肉欲的花花世界,同墮落這個詞聯系起來。

大道畢竟隱沒了。墮落者畢竟墮落了。

在一個人類最最古老的故事里,藏著墮落之謎的謎底。

蛇,也叫古龍,指著智慧果對夏娃說﹕不用理會上帝的警告﹐吃了它﹐你就能像上帝一樣分別善惡。夏娃吃了﹐又給他丈夫吃。就這樣,人在龍的誘騙下,為了像上帝一樣而背離了上帝。

人背離上帝以後幹的頭一件事,就是親兄弟互相殘殺,就是該隱殺死弟弟亞伯。

這仿佛是在說中國。

 

(字幕﹕背叛)

 

據司馬遷記載,堯﹑舜﹑禹,皆因敬畏上帝而禪讓,可是當禹將君位禪讓給伯夷的時候,天下人竟不跟從伯夷,卻去朝拜禹的兒子啟,高喊著﹕我們君王的兒子啊﹗我們君王的兒子﹗

傳說啟的耳朵上掛兩條青蛇,駕兩條大龍,三度登天,竊取了上天神曲九歌和九辯,在千仞高原上為自己演奏。

從那時起﹐敬拜人﹐遠離神﹐父傳子﹐家天下﹐欲與天公試比高,就在神州開了先河。

《史記》上說,夏朝第八代帝王孔甲,驕奢淫逸,褻瀆神明。那時,天上降下一雄一雌兩條大龍,孔甲非常喜歡,找來一個叫劉累的人馴養。後來雌龍死了,劉累做成龍肉醬獻給孔甲,沒想到孔甲吃了還想吃,那雄龍便不知去向了。

當龍的幽靈再一次浮現於神州,神州就分崩離析了。

周幽王寵愛的妃子褒姒﹐嫵媚至極,只是從來不笑,令幽王傷透了腦筋。直到有一天,幽王點燃了烽火台﹐諸侯們率領大軍風風火火地趕來﹐卻不見入侵的敵寇﹐褒姒臉上露出了笑容。從此幽王不時點燃烽火﹐褒姒果然笑口常開,這烽火卻失去了信用。當申侯發兵攻來﹐盡管烽火連天,卻不見諸侯救兵的影子。周幽王死在山下。從此諸侯們各霸一方﹐展開了炎黃子孫們頭一次﹑恐怕也是最後一次長達五百多年的自相殘殺。

這就是那個人人耳熟能詳﹑卻未必明白真相的“一笑傾國”的故事。

據《史記》載,這一笑傾國的褒姒就是龍的怪胎﹗

早在幽王亡國之前﹐周太史就讀到了歷史的記錄﹐那記錄上說﹕從前夏朝衰微的時候﹐有兩條天龍降於朝廷﹐賴著不走﹐夏帝陳列了玉帛﹐取了天龍的唾液﹐用木櫃子收藏起來,天龍這才離去。

這木櫃子經商朝傳到周朝。周厲王好奇心起,打開來看﹐不料龍涎如黑漆流了遍地﹐塗抹不去。厲王叫宮女們赤裸身子對著龍涎大聲鼓噪﹐那龍涎就變成黑色的蜥蜴﹐躥來躥去,碰到了后宮一個侍女﹐這侍女就莫名其妙地懷了孕,生下一個女嬰急忙扔掉了。這女嬰被褒國一對夫婦撿回家﹐長大後容貌出眾,獻給朝廷﹐名字就是褒姒。

讀到這裡﹐周太史掩卷長嘆﹕禍成矣﹐無可奈何﹗

司馬遷,一位嚴肅的歷史學家,對龍竟有如此玄妙而又真切的記述,誰能無視這裡面的冥冥天意和苦苦用心呢﹖

無論如何,這是一系列驚心動魄﹑神秘莫測的事件﹕敬虔時代大不敬虔的發端,發端於君王乘龍上天,盜竊上天的榮耀。敬虔時代大不敬虔的泛濫,泛濫於天龍降下,入了君王之身。而整個敬虔時代的徹底垮台,垮台於龍的怪胎迷惑了君王的心智。

不僅如此,歷史還留下了一個更加令人惶惑不安的伏筆﹕夏朝那條含著怒氣隱藏起來的雄龍,它究竟藏在哪里呢﹖它向神州兒女們做了什么泄怒復仇之事呢﹖

看吧,褒姒那淡淡一笑,豈不正是惡龍對整個中華民族極大的戲謔和嘲弄嗎﹖這個褻瀆上天﹑遺禍人間﹑被祖宗視為不祥之物的東西,後來竟然在神州大地獲得了至高無上的地位,變成了人們頂禮膜拜的偶像,甚至將“真龍”冠於“天子”之先,一個個“真龍天子”就儼然取代了上帝。從宰相到草民﹐無不懷著恐懼和無奈的心情﹐像承受天災一樣無條件地承受著“真龍”的吞噬和蹂躪﹐又像期盼春雨一樣饑渴地期盼著“龍恩”浩蕩和“龍顏”悅色。

曾幾何時,神州竟落入了惡龍之手﹖曾幾何時,我們竟成了龍的傳人﹖

一九八八年﹐電視片《河殤》激烈批評了龍文化﹐一年後五位作者逃的逃﹐抓的抓﹐總撰稿人蘇曉康的經歷尤其刻骨銘心。

 

(蘇曉康談自己的遭遇)

 

周幽王和褒姒,人的罪孽與龍的權勢,聯手送走了中國的敬虔時代。

人心失了敬虔,立即像脫了韁的野馬,狂奔﹑猛突﹑踐踏。一時間,神州大地上冒出了一百多個國家,彼此吞吃,十年九戰,尸橫遍野。

刀槍背後,詭詐如云。智慧與陰謀結拜為兄弟,道德獻身給功利作婢女,連上天﹑古道這些神聖的字眼,也只是邪惡者掌股間的玩偶了。

看吧,與字里行間流溢著巍巍天道﹑蕩蕩公義的《尚書》截然不同,一部《左傳》充滿了累累罪惡和斑斑血污。

與《詩經》三百首純潔無邪的馨香之氣恰恰相反,一部《戰國策》充滿了智慧的詭詐和人心的險惡。

人們爭權奪勢﹑爾虞我詐,甚至兒子殺父親,父親殺兒子,弟弟殺哥哥,妻子殺丈夫。

有一次, 齊桓公對易牙說﹕“你做的飯太好吃了,只是還沒有吃過你做的蒸嬰兒肉。”第二天,易牙就把自己的小兒子蒸熟了,獻給齊桓公。又有一個叫豎刁的大臣,得知齊桓公對后宮不放心,毅然割了自己的生殖器,去后宮服侍——這位勇敢的豎刁,也許就是後來成千上萬太監們的始祖吧。可是等到齊桓公得了重病,要飯吃,宮女說沒有,要水喝,宮女說沒有,便問﹕“這是怎么回事﹖”宮女說﹕“易牙﹑豎刁作亂,封鎖了王宮,什么也運不進來了。”齊桓公死後六十七天沒有
人理會,直到尸體腐爛,蛆虫爬到宮廷,人們才察覺國君已經死了。

失了天道,人心要多凶殘就可以多凶殘,要多卑劣就可以多卑劣。

越王勾踐殺死了夫差的父親。夫差派人天天站在院子里,他出他入,都對他喊﹕“夫差!你忘記勾踐殺了你的父親嗎﹖”他就回答﹕“不敢忘!”第三年,夫差就打垮了了勾踐,為父親報了仇。成了夫差階下囚的勾踐﹐更以驚人的意志力﹐臥薪嘗膽﹐以曲求伸﹐直到後來親手殺死了夫差﹗

噢﹐國人啊﹗我們到底應當為夫差和勾踐驕傲呢,還是應當為他們而悲哀﹖

請看這位大名鼎鼎的伍子胥﹐仇恨竟驅駛他掘開仇人的墳墓﹐搬出尸體﹐揮起皮鞭﹐抽打不已﹗

一出《趙氏孤兒》﹐令一代又一代中國人潸然下淚。然而﹐多少人捨身取義﹑殺身成仁﹑甚至獻出親生兒子來救護這個趙家遺孤﹐在他身上唯一的期待﹐竟是期待他有朝一日長大成人報仇雪恨﹗

仇恨啊,你的毒餌來自哪里﹖你令神州兒女們彼此敵視,相互仇殺,還以為這就是正義,就是忠孝,就是大德大勇﹑大仁大義﹗

晉文公進攻鄰國之前,訓練了百姓兩年。狐偃說﹕“不行,百姓還不懂道義。”晉文公就廣行道義。狐偃說﹕“還不行,百姓還不懂信用。”晉文公就培養信用。狐偃說﹕“還不行,百姓還不知禮儀。”晉文公就推廣禮儀。爾後,晉文公率百姓出擊,果然一下子稱霸諸侯。孔子讚嘆說﹕這是施行道德教化的結果啊﹗

無獨有偶,孟子奉勸齊宣王說﹕我知道大王您想稱霸天下,那麼,您就應該用仁政招徠四方民心。一旦民心在握,誰還能與您對抗呢﹖大王啊,您追求霸業,為什么不從根本上入手呢﹖

道德仁義,就這樣赤裸裸地成為稱王稱霸﹑一統江山的工具。國人啊,直到如今,你還以為道德的階級性﹑相對性和工具性,是不言而喻的真理﹗你在自相殘殺的同時,也殘殺了道德神聖﹑永恆﹑崇高的本質。你以功利取代了公義,你用道德從事不道德的事業,你喚起百姓的善良去釀造罪惡,你犧牲人民的生命換取國土﹐好建造一個又一個○功名與野心的豐碑﹗

離開了昊天上帝的恢宏大道﹐赤裸裸的投機功利主義早已不知不覺沁入了每一個中國人的骨髓。

有一個叫蘇秦的人,為了出人頭地,頭懸梁,錐刺骨,苦讀姜太公的《陰符》,先向秦王獻上一霸天下的計策,未被接納,立即掉頭轉向,去說服其它六國合縱滅秦,被接納了,當上宰相。後世稱譽蘇秦為縱橫家。

好一個早熟的縱橫智慧﹕幫不了秦國滅六國,便幫六國滅秦國,只為一身功名,真不愧有奶便是娘﹗

經過三百多年互相殺戮和謀算,一百多個國家只剩下秦﹑楚﹑燕﹑韓﹑趙﹑魏﹑齊七雄。

再經過二百多年更殘酷的殺戮和更狡詐的謀算,七雄只剩下一暴﹕秦始皇。

(萬人匍匐大背景,李斯等三人跪於臺階上,秦始皇身披斗風站於高臺。)

秦始皇說﹕寡人憑這區區之身,使六國君王稱臣認罪,如今天下平定,若是不改名號,實在無法頌揚我的功業。

李斯啟奏﹕陛下的功業,自古不曾有,五帝也比不上,博士們商量過了﹕古代有天皇﹑地皇﹑泰皇之稱,其中泰皇最為尊貴,臣等冒死呈上尊號,請稱泰皇。

秦始皇答﹕去掉泰字,留用皇字,再加上帝字,我就是皇帝﹗

(劈雷閃電,暴風驟雨,秦始皇孑然孤影)我就是皇帝﹗我是始皇帝﹗我的後世子孫就是二世﹑三世,直到萬世,,沒有窮盡﹗

(回聲“沒有窮盡......”,雨水如河水,沖下臺階,越過三跪者,三跪者變成“六四”三請願者跪於人民大會堂臺階上。流水變成洶涌的黃河旋渦。又變成血紅海水翻騰。又變成“文革”天安門廣場紅旗的海洋。又有一列列兵馬俑,變成金水橋一列列歡呼的人群——畫外音﹕)

從此,皇天上帝的名份﹑權柄和榮耀,就被人間帝王徹底剝奪﹑據為己有了。

從此,神州就再也不是真正的神州了﹗

秦始皇五次巡行﹐每每登山﹐必有文人墨客為他樹碑立傳﹐高誦神明聖達。

秦始皇不准人們信仰上帝﹐懼怕先祖道統﹐禁讀《詩經》《尚書》﹐乃至
焚書坑儒,以確保自己至高無上的神聖權威。

然而﹐秦始皇終究不過是個人。他怕滅亡,車同軌﹑書同文﹑置郡縣﹐卻不到兩代便滅亡了。他怕死,派人率數千童男童女一次又一次尋訪長生不老藥,卻不到五十歲就死了。

 

詩人李白唱道﹕


(換配音)秦王掃六合,虎視何雄哉﹗
尚采不死藥,茫然使心哀。
徐市載秦女,樓船幾時回﹖
但見三泉下,金棺葬寒灰。

一切都是這麼清楚明白﹕秦始皇,不愧是春秋戰國五百年的一個巔峰,是人的力量和意志的巔峰,也是人的藐小與可憐的巔峰﹔是人的功名與成就的巔峰,也是人的罪惡和丑陋的巔峰﹔是人肆意蔑視天道的巔峰,也是人被天道碾得粉碎的巔峰。

遺憾的是,從這個叛逆的巔峰跌下來以後,神州並沒有回歸先祖大道,卻沉溺於在“人靠人﹑人鬥人﹑人治人”的人肉醬缸里自殘自虐,折騰了兩千多年。

共同的天父不見了,原本手足情深的兄弟﹐成了狹路相逢的對手,非得殺出一個又一個占山為王的“人上人”來不可。

惡龍得逞了。龍袍﹑龍椅﹑龍杖,龍顏﹑龍恩﹑龍威,古龍將這個“人上人”里外挾持,高高舉起,偷偷放在至高上帝的寶座上。

這個人的絕對權威一次又一次導致絕對腐敗,這個人的有罪有限一次又一次帶來全民族的苦難浩劫。

觀射父曾對周昭王說﹕古時候人是人﹐神是神﹐人神不雜﹐天下和諧。後人僭越神明﹐以人為神﹐遺下無窮禍害。

那引誘夏娃企圖像神一樣的古龍﹐那載著夏啟竊取上天榮耀的古龍﹐那以美色毀掉了整個敬虔時代的古龍﹐那後來將一個個皇帝變成上帝﹑至今依然忽隱忽現籠罩著茫茫神州的神秘古龍﹐它到底是一股什麼力量呢﹖它憑著什麼如此蠱惑人心背離上帝﹑使神州兒女們甘願俯伏在它的爪下﹖對一切生活在常識中的善良人們來說﹐這恐怕永遠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大謎。

然而這是一個事實﹐一個不僅來自《聖經》﹑來自《史記》﹐也是來自歷史﹑來自現實的觸目驚心的事實﹕自從神州背離了上帝﹐就抽搐在一個像上帝一樣的人——真龍天子的淫威之下﹐神州就變成了人州——一個以人為本沒有神聖信仰﹑急功近利沒有永恆盼望﹑你死我活不講博愛寬恕﹑翻來復去不能長治久安的人州﹗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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